冬天,北方人的胃是需要一碗香粥的滋养的,最近闲来在家,终于也有时间,来亲手熬一碗粥了。

骨子里不喜欢太快速的东西,例如使用高压锅、使用微波炉;虽然便捷迅速,但那味道的确是不一样的。

一天下午,我提前泡好了大米和糯米,切好了南瓜;当水开后,关小火,把食材放全,慢慢的一股糯糯的、略带食物香甜的味道随着蒸汽飘出来,我一边搅拌咕嘟嘟的粥泡,一边眼泪快掉了出来。

淡淡缭绕的雾气,让我想起来很多年前,当我还是孩子。北方寒冬的农村,父母在北京工作忙,往往会在寒暑假把小孩放到各自长辈家,没错,我的姥姥姥爷家在河北;我并不是很喜欢那里,一个字,冷。回去之后,我是极其不愿出屋子的,因为当时农村烧炕,没暖气,没有自来水,需要从水缸舀水,而屋外的空气和景色,都透着一种清冷。冬季的华北大地,萧瑟、白蒙蒙一片、光秃秃的土地,着实没的玩,没的看。在小孩子心里,这两点恐怕最重要。

于是,每个冬日的早餐,非要等家里亲戚都出门了,我才不得不在姥姥的催促中起床,裹上棉袄,第一件事是跑到北屋的灶台前,看看今天吃什么,随着肚子咕噜噜的叫声,姥姥帮我掀开锅的一刹那,擦擦眼才能看清,大的蒸屉下是咕嘟嘟烧开的小米南瓜粥,蒸屉上白白的大馒头,透着清香;还有两枚给我单独留的,当天早上从鸡窝里掏出来的新鲜鸡蛋。

于是心满意足的回屋子,穿好衣服,端起姥姥准备好的温水刷牙洗脸泡手,当我白白的小手被姥姥粗糙、龟裂的手,拿毛巾擦干净的时候,并无任何感觉,因为那时我不懂。

冬天的北方也是烧炕的,人少的时候,就在炕桌上吃,炕上摆一个小方桌,北方特有的大碗,一碗粥里,泡上一个白白的煮蛋,一小碟腌制的酱菜,里面有好吃的黄豆和西瓜子,新鲜的鸡蛋非常不好剥,姥姥在一边看着我吃,一边帮我剥第二个鸡蛋。每天两个,算是家里最优厚的待遇了,因为别人都是一个。

吃饱后,就趴在桌上写作业,耳朵听着姥姥屋里屋外的进出,虽然是农闲季节,但是家务事总是那么多,收拾屋子、喂鸡喂猪、洗衣服、准备午饭;我写了一会作业,就会去缠着姥姥要开柜子,在墙边,有一个双开门的黑褐色的柜子,门边有雕花,门栓一边坏了,但是将就着还能锁上,下层被褥,上层放包袱,中间两个抽屉,哇,那抽屉就是小时候我的百宝箱,可能会变出一块花生酥糖,可能会变出半块桃酥,也可能是二块水果糖……这个待遇只有我享受的最多,家里还有我舅舅的孩子,她只是偶尔才能吃到一点.也因为,她经常随她妈妈出去,去她姥姥家。

太阳隔着窗户晒进来,不知道是因为姥姥伺弄的火炕太好,还是外屋收音机里的河北梆子节奏太强;我慢慢的放松睡倒在大炕上,也许手里还握着笔,也许嘴上还流着口水,那是吃饱喝足的小孩子最最最舒服的时刻吧!忆起这样的时光,原来,是这样的美好,原来,我也曾是姥姥心中的宝……而当时,我并没有感知,就那样愚之愚钝的,不知道心疼姥姥,长大后,因为逆反,还经常嫌她唠叨又唠叨,时光总是这样的循环着。

咕嘟嘟的翻滚的粥锅中幻化出她的笑颜,永远梳的顺溜的齐肩短发,那殷切的眼神,那时常皴裂的双手,由不得我的泪珠扑簌簌的缀满面颊,混入到扑面的雾气中。

粥好了,这一碗,我慢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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